甜味儿当前,凌墨眉间一蹙,垂眸看了看送来面前的甜糕,鼻息都屏了一瞬。

    “殿下,您不喜欢?”阮长卿声音柔弱无骨。

    凌墨听得,眉间皱得更深了一会儿。而后张口吃了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哦,甜味儿可都是外头的香?

    阮长卿不动声色,悠哉放下甜糕碟子。又开始捯腾着桌上那盘纸皮杏仁儿。

    那甜糕是放了多少糖?凌墨喉咙眼儿里还在腻味,却见她又去剥杏仁,忙拂袖一把将她手握住,“行了,孤不是来吃小食的。”

    他自幼吃不得这些坚果。

    幼时,东宫来了新厨娘,误在他粥食里落了花生碎末。随即他身上便起了红疹,喉头似被什么堵住,气咽不下去,也喘不过来。好在太医来得及时,救回他一命。

    那回事情闹得大。大理寺介入查了大半月,疑有人刻意为之,要谋害储君。然而却并未查出什么幕后黑手,只是厨娘一时大意。那厨娘被父皇斩了,好让东宫之人日后办事多上心。

    他收了收神,见得茶碗里飘着的几片嫩叶,那是今年新出的龙井,性凉,他吃不得。那甜糕,平日里他更是碰都不碰。又见她手里剥着那坚果,这是在要他的命!

    这整整一案的茶点,似是为他量身定做。全是他忌讳的东西。他忽的周身起了寒意,他想不明白,是哪里走漏的风声?

    阮长卿手中还被他握着,却见他目光流连案上杯盘,好像已经察觉出哪儿不对了。她忙道,“殿下不喜小食,可是想喝酒?民女去拿酒来。”

    她抽手回来,正要下榻,却听他道,“不必。孤今日不想饮酒。”

    那可省事儿。她懒懒靠回去身后小枕,又抬手添茶。“长卿还在病中,怕是要伺候不周了。”

    却见凌墨也松散靠向榻枕,仰身坐着,“孤来寻乐子,弹琴唱曲儿总会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不会!“长卿来楼里时日尚浅,妈妈还未教那些,怕是要扫殿下雅兴了。”

    话刚完,窗外便响起了琴音。那便正好不用她自己动手了。

    她起身推开了小轩窗。便见天井里台上张了屏风,屏风后,是柳如月在抚琴的影子,烛光身影印在屏风之上,尽显女儿家朦胧之美。此时楼里还有其他客人,柳如月该是在为客人们助酒性。

    她落座回来,对他一笑,“殿下,外头自有琴音。长卿为您开了窗。”又抬着一双媚眼望着他,“好听么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他眉间不悦一闪而过,嘴角却是轻轻一挑。

    阮长卿忽觉得不妙,上辈子凌墨但凡起了什么计策对付她,都难以掩住嘴角那个小动作。却见他从袖口里滑落出一把折扇,大冬天的竟是打起扇来。

    阮长卿方才奇怪,目光却落了那扇面上。

    阿爹字好,笔锋有节,锋锐暗藏,独成一派。她一眼便认了出来。再仔细瞧了瞧落款印章,确是阿爹的墨宝。扇子上那篇兰亭集序,她也曾写过多回,是阿爹亲手教的她。

    凌墨见她眉目怔怔,知道鱼上了钩。手中扇子一合,往她面前送了送,“想要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她刚刚将安远侯府最后的念想卖了。这扇子,她想要。她不自觉地伸手过去,想再摸摸阿爹的笔墨。眼前的扇子却被他一挑,放去了小案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