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起煌煌如昼的院子,室内很幽暗,只床边点了盏鹤形灯,照亮一隅。

    屋子正中摆着几榻,依稀可以分辨出一个男子的身影,据榻而坐,自斟自酌。

    随随饮遍天下名酒,鼻子又灵,一闻便知是剑南烧春,气味芬芳,酒性却烈得恨。

    这是在借酒浇愁,随随心里有了数。

    她上前行礼:“民女拜见殿下。”

    桓煊屏退了侍卫,默不作声,仍旧自顾自饮酒,任由她跪着。

    随随跪得腿脚有些麻木,桓煊这才撂下酒杯,掀起眼皮打量她:“伺候过人么?”

    男人的嗓音里听不出醉意,但比平常低哑一些,像沉沉压下的夜色。

    随随摇摇头: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桓煊站起身,朝屏风内走去:“过来。”

    随随跟了上去。

    桓煊抬手从衣桁上取下两件衣裳,转身扔给她,冷冷道:“去沐浴更衣。”

    衣裳熏过香,一股清雅微甜的香风扑面而来。

    随随接在怀中,丝缎滑腻,触手冰凉。

    “启禀殿下,民女已沐浴过了。”她用磕磕绊绊的官话说道。

    桓煊声音更冷,一字一顿:“沐浴,更衣,听不懂话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随随低下头,抱着衣裳去了净室。

    净室里已经备好了香汤和梳洗用具,随随探了探,天气冷,水几乎凉透了。

    她快速脱了衣裳踏进浴盆中,冷得打了个寒颤,受伤后身子骨大不如前,她本就比一般人畏冷,凉水沐浴更是雪上加霜。

    她没有折磨自己的癖好,草草洗了一会儿,便即擦干身体更衣。

    昏暗的光线里分辨不清衣裳的颜色,但一摸便知是上好的越罗,用银线绣着折枝海棠,针脚细密,是宫内绣坊出来的东西。

    离京多年,永安时兴的衣裳款式与她记忆中不太一样,裙裾长了,领口低了,广袖几乎垂到地上。

    她自十来岁起便习惯着胡服,许多年没穿过这样轻薄又繁复的衣裳,费了点时间才整理好。

    走出净室一看,桓煊却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。

    屏风内烛火摇曳,映亮了男人的面容。